每年9月1日开海，胶州的东营码头上千帆竞发，出港捕鱼的船百米起跑般齐头并进，冲向大海，好不热闹。今年情况有点不大一样，截至9月2日下午，码头内申请出海的船只仅160余艘，比去年减少约三分之一。记者通过调查了解到，近海捕捞业费用变高、产量减少、收购价低等多种因素影响，让曾经“生猛无比”的“船老大们”有些踌躇不前。

  东营渔港（附近有东营村得名）位于胶州市东南部， 在胶州湾西北岸、大沽河入海口5公里处。自古就是胶州湾北部重要的渔船出海口，至今仍是胶州、城阳两地部分渔民的重要渔港。从5月1日封海到9月1日开海，大海一直是渔民的期望和牵挂。

  55岁的老船长柳绪臣是青岛胶州市马家辛庄村村民，从20岁上船，老柳已经在大海上干了整整35年，从船员到船长，用他的话说“哪里有鱼用鼻子都能闻出来”。可35年来，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柳，却曾未像现在这般充满无力感，原因很简单——赚不到钱。

  老柳用2019年和2024年的数据做了一下对比，船员工资从每月7000-8000元上涨到了10000-12000元；柴油从每吨5000-6000元上涨到了7000-8000元，渔船运行成本大幅度上升。而与之相对的是，主产品鳗鱼价格大大下降，从2019年的每斤收购价17-18元下降到了现在的9-10元。此外，政府补贴也由燃油补贴时代的每艘船每年30-40万元降到了现在约10万元。

  此消彼长，渔民收入骤降，自然没办法吸引年轻人。以马家辛庄村为例，该村在近海捕捞业最巅峰的2015年前后有渔民30余人，但从此之后逐年减少且没有年轻人加入，现在坚持在一线岁左右的老渔民。“我们这帮老船长的孩子没有一个干船的。太吃苦了，也没前途，现在船上稍微年轻一点的几乎全是外地人，本地人没有45岁以下的。”老柳说。

  东营码头共有登记渔船270余艘，赚钱的“船老大”有多少呢？青岛鑫海渔业有限公司副经理隋栋给出的答案为“三分之一”。该公司有渔船10余艘，赚钱、保本和亏损的数量基本各占三分之一，据隋栋观察“三分之一赚钱”定律基本能套用到整个码头的船只。

  除了经营成本上升之外，没有主产品的定价权也是重要原因之一。东营码头的渔船大致上可以分为两类：拖网船和流刺网船。拖网主要捕捞的是带鱼、鲅鱼、鲳鱼、银鱼等鱼类，而流刺网主要捕捞鳗鱼，鳗鱼也是东营码头渔民最主要的捕捞对象之一。2023年，东营码头共有鳗鱼捕捞船100余艘，总捕捞量约为5万吨，超过80%出口日本，但由于销路单一，且周边缺少鳗鱼深加工企业，导致渔民们一直没有鳗鱼定价权，久而久之逐渐形成了买方市场，近年来海捕鳗鱼的价格持续走低，从最高时的收购价每斤30多元下降到了现在的每斤10元，这让不少鳗鱼捕捞船出海动力不足。“其实我们捕捞的鳗鱼都在北纬35度以北，这个水域的鳗鱼是最好吃的，被称为‘黄金鳗’，只是国内市场不太认可，一旦出口价格上不去，渔民就没有太多办法。”胶州市海洋发展服务中心渔政渔港科科长崔勇介绍。

  根据山东省渔业互保协会胶州办事处的统计数据，2023年东营码头的船只购买保险的保费总额达1900万元，而今年截止到目前才刚刚突破千万，较去年大幅度降低。根据码头统计，申请出海的船只也仅有160余艘，较往年同样大幅度减少，虽然已经开海，但很多渔民依然在踌躇观望。

  公开资料显示，改革开放以来，为促进海洋经济的发展，国家出台了一系列扶持政策，包括财政补贴、低息贷款、税收优惠等措施。从上世纪末以来，中国渔业发展迅速，渔船总数在2015年前后达到巅峰，总数超过百万。为促进渔业持续健康发展，从2015年开始，国家对渔业补贴政策进行了改革调整，逐年缩减补贴淘汰了大量老旧渔船，并计划用补贴渔船的资金来帮助一些渔民进行转产。

  多年实践下来，胶州东营码头的渔民转产并不顺利，有些渔民也尝试过转向水产养殖等行业，但由于渔民年龄普遍偏大，文化程度较低，很多人一辈子都在渔船上谋生，转产难度极大。所以，转产成功的案例少之又少，很多人短暂转行之后极度不适应终究是回到了船上，也有部分条件稍好的渔民选择了提前退休。37岁的郑亚伟是东营码头附近东营村的村民，这里是一个远近闻名的渔村，几乎家家户户都是渔民，但该村在2019年拆迁之后，渔民数量骤减。“我的叔叔、大伯、舅舅原先都是渔民，可是拆迁之后都把船卖了，提前退休，这个活儿太苦了。”郑亚伟说。

  除提前退休和少数转产成功的渔民，更多没能力转产、不愿意转产的渔民只能选择继续守护这片渔场。“庄稼不收年年种。虽然出海不一定能挣到钱，但不出海一定亏。” 柳绪臣说，渔船放在港里每年的费用也要10多万，不出海就只能卖船，所以他们一直坚守着，每年都坚持出海拼一拼运气。

  “船老大们”出海动力不足，这已经引起海洋渔业部门的重视。胶州市海洋发展服务中心相关负责的人介绍，针对近年来鳗鱼收购价格较低的现状，青岛、胶州两级海洋渔业部门正在想办法帮助渔民开拓内销市场。具体措施包括但不限于联系青岛当地餐饮协会、对接外地鳗鱼加工公司、计划举办鳗鱼展销会等。“我们本月还将召开专题会议研究对策，尽快帮渔民解决困难。”该负责人说。